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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自专栏《奶油话梅糖：让我酸中带甜的你》
01
我曾暗恋赵扬帆三年。
他看到我在学校表白墙上发的「求脱单」帖子后，突然密聊我。
赵扬帆：[图片]这是你发的吗？
我矜持地回复：对呀~
赵扬帆：我舍友对你有点兴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淦。
我刚才傻乎乎地在期待什么？
这可是赵扬帆啊！
我们好几年没说过话，他能捞出我的微信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我问他：你舍友符合我的择偶标准吗？身高一米八以上，长得帅有腹肌，笑容阳光品德端正。
赵扬帆：……你要求还挺高。
我：你就说符不符合吧。
赵扬帆：算符合。
很好！
我：让他加我，立刻！马上！顺便问问他喜欢哪里的学区房！
赵扬帆：……
赵扬帆：他说他有点害羞，不太好意思。要不这样，我牵线，你们一起吃个饭？
02
赵扬帆说要带舍友一起来请我吃饭。
我人有点恍惚。
我居然，要跟赵扬帆见面了。
掐指一算，高中毕业后，我们就再没见过。
虽然考在一所大学，但他大忙人，平时只能在报道里见到他。
赵扬帆是单板滑雪特长生。
这一类特长生都稀有得跟熊猫似的，走哪都是焦点。
高中时，我也悄悄崇拜他很长一段时间。
但他不知道，我也不敢告诉他，这是我的秘密。
快到餐厅门口，我远远就看到了赵扬帆。
他穿着黑色的衣服，站在要亮不亮的路灯下，双腿修长，气定神闲。
他面前站着一个脸颊通红的女生。
「赵扬帆，你的每一场比赛我都看，没想到今天能在学校附近碰到你，这应该就是缘分吧……」
女生满怀热忱与激动，铺垫完毕后，才说：「赵扬帆，我喜欢你。」
空气一时寂静。
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赵扬帆的脖子，被黑色的外套和乌黑的头发衬成了冷白色。
一阵风吹过，赵扬帆开口了。
「我对你没兴趣。」
大约没想到会拒绝得这么直接，女生的脸色煞白，支支吾吾地道了个歉，跑了。
我耳朵里，只余下他说话时冷淡的音质。
我打起了退堂鼓。
赵扬帆这副模样，让我觉得，借着跟他舍友吃顿饭的理由，假意来见他，是非常可笑的决定。
太久没见，我差点忘了，他一直很受女生欢迎。
别人的喜欢在他面前，总是显得分量很轻，他也并不在意。
我突然不想赴约了。
我悄悄撤退，想着一会儿给他发条微信，就说自己有事来不了。
可没走几步，手臂被人抓住。
那道阔别多年、有些冷感的嗓音在我后脑勺上方响起。
赵扬帆抓着我。
「舒雪，我在这儿。你要去哪？」
03
我被赵扬帆抓进饭店，就我们两个。
我问他：「你舍友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他睫毛很长，看上去漫不经心：「老师找他有事，来不了了，下次吧。」
……这怎么跟我刚才想的借口差不多？
我嘀咕道：「那挺不巧的。」
赵扬帆听到了，问：「你很失望？」
「不……只是我以为今天是相亲。」
赵扬帆低低笑了下：「也差不多。」
我：？？
他笑起来很好看，冲淡了那份疏离，多了一些少年意气。
我没来得及深究他话里的意思，菜单就被推到我面前。
等上菜的时间比较难熬，我找话题：「你最近回学校，是没有比赛了吗？」
赵扬帆：「嗯，回来准备四级。」
「特长生也要考四级吗？」
「考了安心。你呢？考过了吗？」
「上学期过了。」
「多少分？」
「六百出头。」
说到这儿，微信亮了。
宿舍群里几个娘们儿在发疯。
「雪雪，怎么样？顺利吗？」
「帅不帅？拍个照片来！」
「我不关心『一八零腹肌』，我只想看看赵扬帆 QAQ！」
拍照当然是不可能的。
我悄悄在群里回复。
「比学校贴出的照片帅。」
「我指的是赵扬帆。」
然后她们就「啊啊啊」了半天。
赵扬帆忽然说：「六百多，很高啊。我落了很多英语课，不如你帮我补一下四级？」
「啊？」这走向我没预料到，「可我没教过人。」
「没事，随便教教，你可以当做兼职，我给你课时费。」
听上去很划算。
但我忍不住多试探了一下：「你身边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吗？你可以找你女朋友帮你补。」
赵扬帆似笑非笑：「哪来的女朋友？」
「噢，你没有啊……」
「我倒是想有，假的也行，可以替我省去很多麻烦，比如表白之类的。」
我说：「那你可以征个假女友。」
「征到陌生人也挺麻烦。」他拿起一双新筷子，把菜盘里最大的肉都挑到我碗里，忽然道，「不然，你来？」
我愣住。
他见我没反应，便说：「开玩笑的，老同学。」
我心想也是，他是出来替他舍友牵线的，搞不好是考验我呢。
为了证明我不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说：「嗯，这不合适。」
赵扬帆笑容淡了，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04
我答应给赵扬帆补课，主要是他给的课时费实在太多了咳咳。
他背单词、写卷子，也不耽误我刷六级。
可今天很不巧。
我们在自习室坐下没一会儿，体育部副部长就找来了。
副部长算是校园女神，健美操特长生，身材好、气质佳。
她先看到了赵扬帆，然后看到了我，眼神意外地打量了我两眼。
「赵扬帆，找你半天了，」她笑着走过来，几乎无视了我，「你居然在这儿学习？稀奇呀。」
赵扬帆抬头：「有事？」
「你是不是没看微信？」副部长熟络地说，「我说你呀，偶尔也盯着点手机，不然错过消息都不知道。这都第几次了？部里有事都得我亲自来通知你。」
然后，副部长才像是刚看到我似的，夸张地问：「这……不会是你女朋友吧？」
焯。
什么意思。
我配不上？
我有点生气，但还是保持礼貌：「同学你好，我是赵扬帆老师。」
副部长明显慌了一下：「老、老师？不好意思，我刚才语气不太好……等等，老师您怎么在写六级卷子？」
很快，副部长看到我写在卷子上的名字「20 新闻舒雪」。
她立刻挑眉：「我以为你真是老师呢，原来就是辅导功课的。」
「你到底有什么事？」赵扬帆打断她，已经有些不耐烦。
她这才把手里的宣传页摊开：「体育部团建，我帮你报了个名。」
「不去。」
「为什么？大家都去，就差你了。」
「不要影响我考四级。」
「就去一天，回来再补习也来得及。」
「来不及，」赵扬帆侧头看我一眼，「舒老师很贵，耽误不起。」
随着他的话，副部长再一次打量我，充满敌意。
「说起来，你真要补课，我可以帮你介绍专业的老师，还能打折，你这样学能行吗？别时间花了，最后没有效果。」副部长暗中讽刺我。
赵扬帆笑了：「你认真的吗？就你那个英语成绩——我敢相信你介绍的老师？」
女生噎了一下，最后话题又转回团建上：「这次去海边，我准备了烧烤炉子，可以自己烤肉吃，会很有夏天的感觉，对了，女生都自备了泳衣哦，你再考虑一下吧。」
「不去。」赵扬帆还是拒绝，「我不喜欢看海。」
「那你喜欢——？」
赵扬帆神情淡淡：「我只喜欢雪。」
05
他这话说得很有歧义。
我几乎是愣了一下。
但很快反应过来，他一个冰雪运动员，从小就跟雪打交道，应该没有其他意思。
副部长最后铩羽而归。
她一走，赵扬帆就问我：「我刚才表现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为了学习，我拒绝了娱乐，你是不是应该表扬我？」
他眼光带笑地看着我，像是摇着尾巴求主人摸摸头的大型犬。
我心跳如擂鼓，表面淡定地说：「嗯，你真棒。」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就是一句普通的夸奖，赵扬帆心情却变得非常好，做题都更认真了。
但我却静不下心来。
「我只喜欢雪。」
这句话在我脑海回荡，久久不息。
我借口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
弯腰的时候，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见赵扬帆的场景。
那是高一，第一天上课他就迟到了。
卡着铃声，教室后门被推开。
赵扬帆冲进来，撑着桌子，直接跃进座位里。
我当时回过头，就看到风将他宽阔的外套吹鼓，T 恤下摆掀开一点，隐约传来清澈的皂香。
他冲班主任笑笑，眉眼带光，浑身都是少年气。
时至今日，想起那个画面，我仍会走神。
但我早就告诫过自己，赵扬帆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不要肖想。
过去的秘密也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尤其是他本人。
为了让自己冷静，我登上抖音小号。
这个号只关注了一个健身博主。
他偶尔会发点锻炼视频，从不露脸。
他的肌肉不算发达，但恰到好处，一点都不油腻。
是我理想中的男友身材了。
我边看边评论：
「嗨老婆！」
「老婆，我今天才发现，你胸肌也好棒哦！」
「屁股也不错。」
这个博主从来不回我，也无所谓，评论嘛，开心就好。
等到博主取代了赵扬帆，占领我的大脑后，我才回到自习室。
赵扬帆卷子写完了。
我给他讲了一下。
最后一项是作文。
我想去网上搜个范文，给这个不成器的学生看一下。
打开手机，刚才播到一半的腹肌视频蹦了出来。
那一刻，我跟赵扬帆都愣住了。
06
「然后呢？你怎么解释的？」舍友一脸八卦。
「没解释……」
「牛啊舒雪，我猜赵扬帆现在已经把你当成变态了。」
「变什么态？我一个青春无敌美少女，看男人的腹肌怎么了？想男人怎么了？人之常情！」
我奋力为自己辩解。
但很快，我又跟个丧家犬似的唉声叹气。
舍友说得没错，那一刻，赵扬帆看我的眼神是复杂又震惊的。
但我又能怎么解释呢？？
说我是不小心刷到的吗？？
可是进度条已经出卖我了啊！！
垃圾抖音，毁我英名！
最后我只能假装无事发生了啊 TAT。
好在赵扬帆也比较懂事，啥都没说。
以至于后来我都忘了问——
那个说要跟我处对象的舍友呢？怎么还不来加我！
我一顿捶床，手机突然「叮」的一声。
抖音上那个腹肌博主，给我点了个赞。
我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个小哥哥平时冷漠得像个机器人，无论粉丝怎么在评论里逗他，他都跟没看见似的。
可他今天居然赞我了耶？
紧接着，他就跟吃错药似的，一连爆更好几条视频。
还回粉我！！！
我赶紧发挥粉头精神，留下我激昂澎湃的赞美：
「很冷吗？为什么要穿裤子？太见外了吧！」
「真搞不懂，年纪轻轻就在网上发这种视频，道德在哪里？素质在哪里？你家地址在哪里？」
「你这肌肉不行啊，好好锻炼，每天发照片给我，我监督你，不用谢，现在乐于助人的网友不多了！」
……
然后，这博主把我的每一条都点了赞。
07
又到了给赵扬帆补习的日子，我简直想死。
自习室里，赵扬帆漫不经心地转着笔，语气和神情都很正常，看起来应该不记得了。
他贴心地给我带了早餐，我没话找话：「你舍友呢？怎么还不来？」
赵扬帆动作一顿：「他不来了。」
「为什么？」
「他配不上你。」
「不至于吧？你不说他有腹肌，长得还帅。」
「怎么说呢，」赵扬帆一脸严肃，但隐约感觉他在胡扯，「你看久了我这张脸，应该就看不上别人了。」
「……」
这么自恋的发言，偏偏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让人无法反驳。
我小声嘀咕：「那你还说？都怪你。」
「是的，都怪我，」赵扬帆接话，「所以，要我负责吗？」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
我半天没动。
「你的意思是——」我理顺了逻辑，「在我找对象这件事上，你会负责地帮我筛选到底是吗？那真是谢谢你了老同学。」
赵扬帆敛起笑容，垂下了目光。
我赶紧抽出卷子：「别闲聊了，快点写吧。」
但赵扬帆迟迟没落笔。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问：「舒雪，高中那会儿，你怎么看我的？」
「用眼睛看。」
「我说认真的。」
「唔……跟大家一样，觉得你很厉害吧。」
「就这样？」
「嗯。快做题吧。」
我握紧笔杆，有些走神。
当然是撒谎了。
高中时，我很崇拜赵扬帆，但也仅限于远远观望。
青春期嘛，大家都知道，脸上长痘，身材胖，都是很正常的事。
学校里对他感兴趣的女生太多了，我那么平凡，根本没什么值得他注意的地方。
也就每天跑操的时候，借着跟同学说话的时候，悄悄往他那个方向看。
或者故意碰掉铅笔橡皮，弯腰捡的时候，往他的位置扫一眼。
有一次课间，班里同学不知怎么讨论到了青春痘。
那段时间，我刚好鼻头上长了一大颗，正中间，跑操时头都不敢抬。
一个同学开玩笑，说我像红鼻子鲁道夫。
我故意笑得特别大声，来假装我不在意。
就在这时，赵扬帆说：「青春痘嘛——」
他慢条斯理地撩开额前碎发：「我最近也长了好几颗，你们看。」
大家的注意力迅速转移了。
七嘴八舌地分享祛痘妙招。
而我低着头，始终没敢看他。
「舒老师。」
赵扬帆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拽了出来。
「完形填空我写完了，您批批？」
他把笔一撂，甩手掌柜似的看着我。
对完答案，又错了一半。
赵扬帆却不以为意，说：「舒老师，问你个事。」
「别叫我老师，问。」
「我记得你的择偶标准里有腹肌对吧？」
「嗯。」
「那你觉得网上晒腹肌的博主怎么样？」
我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不、不怎么样……」
赵扬帆眉头一皱，仿佛此事并不简单：「为什么？」
「不守男德。」
「……嗯？！」
「反正我不会找不守男德的人处对象。」
赵扬帆的表情僵了。
08
我对我义正词严的语气很满意。
他一定看不出任何端倪。
至于他听完是怎么想的，我也不清楚。
我就知道他在漫长的沉默后，轻「呵」了一声，意味不明。
应该不是笑我……吧？
从那以后，他就没再提起过这件事。
而我的抖音腹肌小哥哥，在那次爆更之后，就再也没更新过了。
我每天都上去看看，然而失落退出。
终于这一天，我给小哥哥发了私信。
「老婆，你怎么不更新了呢？
「你丢下我和孩子不管了吗？孩子越来越大，每天吵着问我要妈妈。
「你可以讨厌我，但孩子是无辜的啊！孩子想看眼妈妈有错吗！」
过了半天，他给我回了一排省略号。
很好，说明这人还活着。
他应付差事似的更了一条视频。
我激情澎湃地留言：老婆，太短了，不够看。
评论区马上被「哈哈哈」淹没。
网友问我：什么太短？
好家伙，这不就格局打开了嘛。
我琢磨着解释一下吧，但转念一想，这是小号，谁都不认识我，放飞一下又如何？
于是我发了个「狗头」：家「短」不可外扬。
小哥哥本人亲自回复：别乱说！
……
又过了一段时间，四六级考试。
我从考场出来就给赵扬帆发微信，问他考得怎么样。
他：不太好，可能要再战了。
我顿时有些失落。
毕竟他考不好，有我的责任在，我怀疑是不是自己教得太差。
赵扬帆恳请我继续帮他补习，我们约在自习室，先把这次卷子给他讲一遍。
但没想到，我们被人偷拍了。
还被传到了表白墙上。
「这是赵扬帆女朋友吗？经常在自习室看到他们，赵扬帆啥时候脱单的？」
照片从侧方拍的，没有打马，露出我一半的脸。
毋庸置疑，我红了。
无数消息涌进来，问我是不是真的。
我慎重考虑良久，给赵扬帆发了条微信：我想了想，你还是找专业的老师给你补习吧，我可能不太适合。
赵扬帆：？
赵扬帆：是那个表白墙给你造成困扰了吗？我可以联系管理员删掉。
我：那只是一方面啦，跟你传绯闻，确实不利于我找对象/狗头，之前从表白墙加我的男生最近都不跟聊天了，我亏大了，你赔不起/狗头。
赵扬帆：我怎么就赔不起？
我一怔。
他正在输入中，但好久，都没发来。
我岔开话题：主要原因是你这次没过，是我教得不好，成绩下来时我就想跟你说了，你报个好一点的补习班，比我跟学有用多了。补习班的名片我推给你了，加油噢~
后来，任赵扬帆怎么发，我都不再回复。
他就这么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过了几天，我和他在食堂里偶遇。
他被体育部的人簇拥着，目光在我身上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跟同学谈笑风生。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样也好，他是焦点，是新星，我们本就不在一个世界。
但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吃完饭，去放餐盘，一转身，就跟赵扬帆撞上。
我冲他点头，算是打招呼。
他看着我，纹丝不动。
我猜，我临时撂挑子不干，让他有些生气。
就在我从他身侧走过时。
赵扬帆开口了，声音有点哑。
「你真的——不打算理我了？」
09
我跟赵扬帆又解释了一遍。
不是不理他，只是不想耽误他。
当然，绯闻也确实对我造成了一点困扰。
我以为这次他听懂了。
可第二天，我正在床上睡懒觉。
舍友从外面冲进来，激动地说：「雪雪，你出息了啊！现在全楼女生都在打听你。」
我睡眼惺忪：「啊？」
「赵扬帆在楼下啊，说等你呢！都等了半个多小时了！」
我立刻清醒。
凑到窗口一看，果然，一米八多的大帅哥立在女寝楼下，分外惹眼。
半个小时前，他给我发了微信，说自己有题不会，别人讲的也听不懂，必须我来讲。
我让他快走，换个老师再问，反正不该来问我。
赵扬帆收到我的回复，抬头看上来，表情很失落。
舍友捧着心口当戏精：「舒雪，我真是错看你了，你居然能拒绝赵扬帆！你这个女人心肠好冷好硬！」
「谢谢夸奖。」
「但是，说真的，」舍友凑到我面前，八卦地问，「你们不是高中同学吗？为啥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喜欢他？」
那她真是看走眼了。
我曾经把赵扬帆藏在心底最深处，任谁都不能窥视。
甚至我能考上这所大学，都有他的功劳。
赵扬帆体育成绩很好，保送省内 985 无压力，但我那时候的成绩只够上个 211。
我铆足了劲学习，为了能跟他并肩而立。
但是，高三发生了一件事。
赵扬帆有个比赛。
滑雪是不需要啦啦队的，可学生会非要给他组一个，说是增加他的士气。
报名的都是他的小迷妹。
本高三学姐也悄悄参与了一下。
我压根没想过入选，因为正常人都知道先把高三的筛出去。
可谁知道，我成了一条漏网之鱼，稀里糊涂地进了队长选拔。
选拔是投票制。
候选人的照片贴在黑板上，由学生会成员进行投票。
我那天刚好路过那间教室。
我站在后窗，将惨烈的情形全部目睹。
10
前面说过，我各方面都挺普通的，照片跟其他学妹摆在一起，相形见绌。
没有人给我投票，我的名字后面缀着一个大大的「0」。
这已经有点尴尬了。
偏偏这时候，赵扬帆走到黑板前，把他那票给了我。
顿时，哄堂大笑。
学生会会长大声说：「赵扬帆，你这同情票可以啊！我要是舒雪，绝对感动得痛哭流涕。」
赵扬帆回身说了什么。
他情绪很稳，面带笑容，我没听清。
也不想听清。
我落荒而逃。
两年的独角戏，在这一刻结束了。
自尊心是很微妙的东西。
我宁愿自己始终是 0 票，输得大大方方。
赵扬帆的怜悯非但不能安慰我，反而使我更增加挫败感。
对了，他那次比赛的照片后来发在了校园公众号上。
除了他，里面还有一张啦啦队的大合照。
站在 C 位的就是最高票选出的队长。
那个女生很漂亮，脖子上缠着我送给赵扬帆的围巾。
——选啦啦队之前，我们班征集过一次小礼物，送给赵扬帆做鼓励，自愿原则。
我想着雪场总是很冷，就送他一条围巾吧，我亲手织的。
但是，它围在了别的女生身上。
从那时起，赵扬帆的名字从我的生活里剔除了。
我依旧铆足了劲学习，但不为跟任何人并肩，只为我自己。
时至今日，看到赵扬帆难免还会心动。
但我懂得分寸，不会让自己再往前一步。
答应给他补课，也只是出于同学的仗义罢了。
晚上，舍友又火急火燎地冲进来。
「舒雪，你又双叒叕火了！」
我麻木地敷面膜：「怎么？赵扬帆又来了？」
「不是！他在表白墙上点名道姓地说要追你！」
「？？？？？」
11
我赶紧上表白墙一看。
「我是赵扬帆，澄清一下，上次拍到的女生是 20 级新闻系舒雪，还不是女朋友。在追。」
评论区说什么的都有，高赞是：「这女生看着很普通嘛，最多有一丢丢小清秀，还清秀得不太大明显。」
赵扬帆亲自下场：「眼不要可以捐掉。」
底下跟了一排「哈哈哈」。
我心里五味杂陈。
第二天，赵扬帆出现在我们课堂。
他说从今天开始，有空就来陪我上课。
我严肃地说：「不要乱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赵扬帆一屁股坐在我旁边，「别急着拒绝我，别人都有机会，我也想要个机会。」
「哪来的别人？」
「你发表白墙以后，加你的那些男生，凭什么他们都能关心你，我就不能？」
「那你舍友——」
「假的，『舍友』就是我。不那么说你不肯跟我见面怎么办？」
「……」
赵扬帆实在太有名了，全校就他一个搞滑雪的。
我们专业老师都认得他。
系主任每次进教室就会笑呵呵地调侃：「赵扬帆，又来啦？」
害得我连翘课都不敢翘了。
终于，赵扬帆要外出训练，我松了一口气。
他离开学校的第一天，我神清气爽地走进教室。
刚一坐下，四周突然被包围——全是校体育部的。
他们把我的东西南北占满了，还贴心地留下了我舍友的位置。
我惊恐：「你们干啥？」
他们回答：「嫂子别怕，赵哥怕你孤单，让我们来陪你上课。」
「滚，谁是你嫂子。」
我费了半天劲，可算把他们赶走了。
我在微信上教训赵扬帆，让他以后别整这些幺蛾子。
赵扬帆回复：可是我不在，有人乘虚而入怎么办？之前加你的男生不少，我得严防死守。
看上去还有点委屈？
我：托你的福，现在他们都把我删了。
赵扬帆：真的吗？哈哈哈哈哈。
……哈你个头！
12
在我持之以恒的催更下，腹肌小哥哥终于更新了。
作为铁粉，我当然是第一个点赞评论啦。
「大家好，这是我老婆，没领证没结婚，光凭我一张嘴。」
他大概被我调戏得麻木了，不光给我回了个赞，还说：「可以，你说了算。」
我开心地把他的回复截图发给舍友。
过了一会儿，舍友从上铺帘子里探头出来：「雪雪，你关注的这个博主，是我们学校的吗？」
我：「我不知道啊，没了解过。」
「我翻了下他以前的视频，背景非常像我们学校宿舍。」
「不会吧？？」
舍友说得没错。
他过往拍摄背景里，阳台和窗户确实跟我们宿舍很像。
而最近的一两个视频，却又换了个背景。
扒拉到最前面，有一个画面一闪而过，桌角分明摆着一本我们学校的学生手册！
我以前只关注他的肉体……哦不，身材，压根没注意这些细节。
他恐怕真的是校友。
舍友啧了啧：「舒雪同学啊，你可得小心一点，万一哪天你这个号暴露了，你毕业前就别想着脱单了。」
「哦对了，」她补充，「也千万别让赵扬帆看到，不然你就是变态中的战斗态了。」
我：「……」
好有道理。
我一直把这位博主当成一个遥远的网友来对待。
可一想到此人或许就在身边，我有点露怯。
我脸皮这么薄（真的），不可能天天对着一个校友喊「老婆」。
而且我也不想暴露。
思来想去，我退出账号，发誓永不登录。
13
很快到期末。
背重点背得头昏脑涨，每天还要抽空回一回赵扬帆的微信。
我也真是佩服他，都两个多月了，居然还没放弃，我以为他说追我，只是一时兴起罢了。
我们宿舍每天熬夜复习。
有一个晚上，舍友们趴在桌上，实在瞌睡，问有什么打鸡血的东西，一看就能提神的。
我们找了鸡汤视频和恐怖电影剪辑，都毫无卵用。
此时，一个舍友碎碎念道：「此题无解，唯有男人。」
其他几只立刻眼里冒绿光：「对，看男人！」
「怎么看？」
「雪雪之前不是关注了一个博主，腹肌优秀，色气满满，就看那个！」
在她们的哄（wei）骗（xie）下，我只好重新登上小号。
未读消息里，腹肌小哥哥问我为什么这么久没出现。
还说如果我不看，他就没有动力更新了。
我本来不打算回复，可他突然滴滴我。
「你上线了对吧？等你好久。」
这下好了，压根不用看视频，光是八卦就让那帮婆娘兴奋不已。
在她们的怂恿下，我想到一个完美的理由。
「不好意思，我找到男朋友了，他不让我看别的男人。」
然后，我点了取关。
他就再也没回复了。
第二天中午，我正在自习室抱佛脚，突然收到赵扬帆的微信。
他回学校了。
我跑去西门接他。
他身上就背了一个双肩包，双手插兜站在树荫下，渔夫帽遮住上半张脸，流畅的下颌线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
我走过去，才发现他有黑眼圈。
「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我问，「不是还要一两个月吗？」
「想见见你。」
我愣了一下。
他在阿勒泰训练，坐飞机过来怎么也要四五个小时。
他一定赶的是最早的一班飞机，凌晨就起床了。
我心里一热，说：「其实我也没什么好见的，期末忙得脸都快没空洗了哈哈。」
赵扬帆声音有点哑：「舒雪，我一个多月没见到你了——」
顿了一下，就听到他接着道：「我很想你。」
突如其来的直球，弄得我脸蛋发烫。
赵扬帆出门匆忙，包里就装了证件这些必备物品，连换洗衣物都没带。
但是，有两袋新疆葡萄干。
他说训练场离市区远，买不到东西，只能先带点葡萄干给我尝尝。
赵扬帆陪我在图书馆待了一下午，晚饭后，又匆忙赶回机场。
他说：「舒雪，等你考完，要不要来新疆看看？我现在可以申报一个陪训名额。」
「真的吗？新疆我还没去过呢！」
「那就这次来吧，赞助商出机票和食宿。」
「还有这种好事？！」
「前提是你家里人得同意，身边的朋友也得同意。」
「这跟朋友有什么关系？」
赵扬帆垂下眼睛：「如果对象不同意……」
「打住，」我莫名其妙，「你知道我母胎 solo 啊，哪来的对象？」
赵扬帆忽然松了一口气，眼睛一亮。
「行，就这么说定了。」
14
期末考后，我跟家里汇报完，就去了阿勒泰。
因为是夏季，赵扬帆大部分时候在室内雪场训练。
工作人员都以为我是赵扬帆的女朋友。
我解释了好几次，他们不信。
听说自我来了后，赵扬帆的训练状态都突飞猛进。
每一次转体成功，他都会向着我的方向比耶。
队内有一个助理姐姐，人很温柔，像是一个大家长。
她调侃我：「小赵同学真的好喜欢你哦。」
我：「……没有的事，姐，我们就是好同学。」
她扑哧一笑：「他上周突然请假回学校，就是见你去了吧？」
我：「呃……是。」
「那还说不是女朋友？」她哈哈大笑，「你不知道他那天急的，认识这么久，我还没见赵扬帆这么着急过。」
我侧头看过去。
雪道上，赵扬帆意气风发，像一棵蓬勃向上的树。
助理姐姐的话音飘进耳朵：「我记得他当时说，再不赶回去，未来女朋友就要跟别人跑了。」
未来女朋友……是我吧？
但他怎么会有这样的错觉？
还没搞清楚这个问题，我就发现了另外一件事……
赵扬帆的教练是外国人。
他们之间对话用英语。
就是……说得呱呱的，友友们，你们懂吧？
我当场就产生了困惑。
他当初让我给他补习啥科目来着？？！
15
实不相瞒，他们的对话我听得一愣一愣的。
训练结束后，我拉着赵扬帆问：「你英语不是挺好的吗？」
赵扬帆怔住，发现自己暴露了。
我有点气：「你是不是装的？就你这口语，比我们学校英语老师都强了吧？？」
赵扬帆狡辩：「我就口语还行，其他都不好……」
「你之前读单词的时候磕磕巴巴，还让我教你音标，还说不是装的？！」
俗话说，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来圆。
赵扬帆现在就是这样。
虽然他的表情淡定至极，但我分明看到他眼中的慌乱，仿佛在说：「我他妈还那样装过？」
「我就是——」他绝望地舔了一下唇，「最近刚开窍。」
我抄起了旁边的雪板，做打人状。
「对不起我错了！」赵扬帆麻溜地道歉。
随后，他跟我解释，之前装作英语不好，就是想让我为他补习罢了。
每一次刷题，他都故意错很多，然后让我讲给他听。
四级对他来说其实不难。
但如果通过了，就不能找借口继续跟我补课了。
我想起那段时间。
他不懂装懂，我还讲得那么认真，简直气得不想理他。
也怪我，轻敌了，经常去国外训练的人，英语怎么会差？
赵扬帆跟在我屁股后头，道了一个晚上的歉。
他队友都笑他。
赵扬帆怼他们：「笑屁，老婆哄得好，成绩没烦恼。」
我面无表情：「谁是你老婆？」
赵扬帆：「谁被哄到谁就是。」
「……幼稚。」
又有队友起哄：「赵哥今天不去拍夜空啦？」
赵扬帆说：「人都来了，不用拍了。」
我问：「什么夜空？」
「你不知道吗？」队友插话，「赵哥每晚都拿着相机出去拍照，雷打不动，说要做成相册送给你。」
我好奇：「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赵扬帆翻出我的朋友圈。
两年前我分享过一个帖子，里面都是新疆的夜空，我说好美，想去。
其实就是随手一分享，我自己都不记得。
只是没有想到，赵扬帆也曾在深夜里，一条条翻过我所有的朋友圈。
我哭笑不得：「我想去的地方可多了，我还想看极光呢。」
赵扬帆竟然思考了片刻。
认真道：「可以，等我比进北欧或者加拿大的决赛，就带你去。」
他神情郑重，还有些温柔，像是为我发了个誓。
我一时有些怔。
一路走到室外，阿勒泰的夏夜不冷不热。
赵扬帆问：「你还生气吗？」
我摇头。
他松了一口气：「舒雪，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白日里还能看见的雪山顶，此刻藏匿进夜风中。
我轻声说：「好。」
赵扬帆顿时眼睛都亮了，冲过来拥我入怀。
但这个时候，我并没有料到。
这个拥抱，将会是我跟他最亲密的一次接触。
赵扬帆他，好像，那方面，不太行：
16
先从好的说吧。
自从我答应赵扬帆后，他就像打了鸡血，真以国外赛事为目标而训练。
他一次次空中转体。
也一次次摔在雪道上。
不变的是，他总是满怀热诚与冲劲，重新站上赛道的出发点。
然而——
和训练时的状态相比，谈恋爱他反倒不怎么积极。
每天下了训练，赵扬帆都会带我去外面转转，我们也规划了集训结束后的旅游路线。
但是，赵扬帆除了牵牵我的手，再没有更近一步了。
甚至好几次，我们靠得很近，他也会迅速退开。
久而久之，我心里有了疑惑。
终于，在赵扬帆拒绝我亲他的第 N 次，我忍不住上了知乎。
「男朋友拒绝亲密接触是为什么？」
高赞第一的答主，平地一声雷：多半是有隐疾。
我：啥？？！
答主信誓旦旦地说：「姐妹们，相信我，如果你男朋友抗拒碰你，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装直，要么是有病。」
我不理解，但我大为震撼。
赵扬帆……身体有病？！
平时一点也看不出来啊！！
这位答主还说了很多，关于怎么关怀男朋友，引导对方看病治疗的心路历程。
我觉得我或许会用到，就给她点了赞。
此后几天，赵扬帆看我的眼神不大对劲。
有点生气，又有点无奈的样子。
但他什么都没说，我也就假装不知道。
又过了一周，集训终于结束了。
按计划，我和赵扬帆暂不回家，要去喀纳斯玩一玩。
我提前订了一个民宿。
出于人道关怀，我定了标间，有两张床。
结果赵扬帆一进去，脸就绿了。
他没好气地说：「你怎么不干脆订两个房间？」
我：「啊？其实我的确这么想过……」
赵扬帆：……
随后，他跟个阿拉斯加犬似的，一路冲回前台，硬让人给换成了大床房。
晚上，同处一间房，他怡然自得，我却如坐针毡。
我明白，在赵扬帆淡定的外表下，一定藏着一颗难过的心。
换这个房间，是他用尽尊严的最后一丝抵抗。
我踌躇半天，选了个不那么伤他自尊的说法：「赵扬帆，其实你不用勉强。」
他表情立马僵硬了。
看看，他秒懂我的意思。
隐疾实锤了。
「如果有问题，不要逃避，积极治疗，说不定还有转机。」我鼓励他。
赵扬帆咬牙切齿：「舒雪，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非要我直说吗？不好吧——」
赵扬帆气笑了。
「我们集训时有条规定，运动员要禁欲，你不知道？」
「？」
「以后少在知乎上看点乱七八糟的东西。」
「……」
说话间，他反手脱掉 T 恤，露出腹肌。
我眼睛都看直了。
这就是我喜欢的那个类型啊！均匀不腻，精壮有肉！跟我关注的博主一个类型！
赵扬帆俯下身，双臂撑在单人沙发上，将我笼进阴影里。
「我之前不碰你，是怕自己忍不住。」他吐字很轻，但喘息又有点重，「你只要亲我一口，我就会丧失理智。要是不信，你可以试试。」
我不信邪，真亲了他一口。
然后这一晚，他教我做人：
17
我跟赵扬帆在一起很快乐。
方方面面都快乐。
一转眼，新学期过半，赵扬帆也开始忙碌他的滑雪季。
他总是学校和赛场来回跑，方便起见，他在学校外面租了个房。
他回学校的时候，我就去找他。
恰好是个周五，我留在他那里过夜。
赵扬帆睡着得比我早。
我还在刷抖音。
刷着刷着，就想起那个疑似校友的博主。
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出于好奇，我登上小号，看到有条未读消息。
上次，我跟他说我找到了男朋友。
好几个小时后，他才回复。
他说：「不可能。」
尽管过去几个月了，我看到这三个字还是想笑。
怎么？在他心里，他的狂热粉丝不可能脱单？
我噼里啪啦地回复他。
「兄弟不瞒你说，我男朋友现在就躺在我身旁。
「他很帅，身材超好，完全不输你！
「你别不信，我们女孩子就是这样，网上喊着老公老婆，转脸就能牵起别人的手。」
消息一条条发出去，我忽然意识到，赵扬帆的手机一直在振。
他还没醒。
我只是低头看了一眼，怔住。
他收到的，就是我的回复。
我知道看人手机不对。
可这一刻，我真的大脑空白。
我点开他的抖音，熟悉的 ID 蹦了出来。
赵扬帆醒了，声音沙哑地问：「睡不着吗？过来，抱着你睡。」
我没回答。
他等了半天，发现我没过去，终于睁开眼。
「赵扬帆，」我开口，「你早知道那个在评论区发疯的人是我，对吗？」
他刹那梗住。
「我想知道你当时是怎么看我的？」我惨淡一笑，「我是不是像个小丑？」
18
回想过往种种，都串联在一起了。
博主突然开始给我点赞，就是从赵扬帆看到我手机里的视频那天起。
我说我找到男朋友了，赵扬帆第二天就急忙赶了回来。
只是，太羞耻了。
我在评论区和生活里，扮演着两种完全不同的人，可观众却没有变！
不光羞耻，还有点解释不清的沮丧。
我连夜卷铺盖逃回寝室。
本来，这事不算严重。
等我想通就好了。
但第二天，我去赵扬帆家拿落下的东西时，发现门没有关。
里面传来女生说话的声音。
我站在门缝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边哭一边跟赵扬帆说话。
赵扬帆给她倒了杯水，坐在一旁，应该是在安慰她。
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但我认出来，她就是高中时选出来的啦啦队队长。
赵扬帆曾经把我送给他的围巾，戴在了她脖子上。
我一直不知道他们还有联系。
我仿佛成了那个多余的人，连推门质问的勇气都没有。
我走了。
并且给赵扬帆发了条短信：我们还是分手吧。
19
赵扬帆一整个下午都在我们宿舍楼下堵我。
宿管阿姨早就认识他了。
一见我来，阿姨赶忙招呼：「快快，人来了，快去！」
赵扬帆站在我面前，眼睛里红血丝严重。
看样子他打了我一下午电话都无果。
舍友们识趣地先走一步。
「雪雪，」他声音哑得厉害，「你能不能别急着分手，先听我说明情况，好不好？」
「好，你说。」
「我之所以没告诉你，那个账号就是我，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你说男生在网上晒腹肌是不守男德……」
对，我确实说过。
「你还说你不会找不守男德的男人处对象……」
我：……
赵扬帆：「我怕你嫌弃我，就瞒着没说。但我绝对没有看你笑话的意思，我跟其他网友也没有联系，她们的评论和私信我都不看。」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对，这很重要，我不希望你误会我。」赵扬帆恳求地看我，「能给你的人形大抱枕一个复合的机会吗？」
他如此诚恳，这在三四年前，我压根不敢想。
但是，那个女生呢？
他为什么只口不提今天有个异性来找他，还到他家里去了？
如鲠在喉，我问不出。
我又想起那个余晖灿烂的傍晚。
赵扬帆走到黑板前，在哄笑声中，给我投的那一票。
如同一把温柔的刀，以怜悯的名义，插在我的自尊心上。
我摇了摇头：「抱歉。」
20
赵扬帆又要去外地比赛了。
他走之前，拎着行李箱，在我们宿舍楼下等了很久。
最后快赶不上飞机了才离开。
他那落寞的样子被人拍下，传到墙上。
「家人们，有见过赵大校草这个神情的吗？我就想问 20 级舒雪何德何能啊，你丫又不是大美女，别不识抬举好吧？」
赵扬帆再一次下场：「关你屁事，我乐意。」
自此后，赵扬帆对我一往情深实锤了。
托他的福，我的名声在学校里水涨船高。
大家都想知道舒雪到底是哪路大神，能把赵扬帆迷成大冤种。
元旦放假前，舍友们对我总是欲言又止。
我质问她们：「有屁快放。」
「咳咳，」舍友道，「雪雪，你最近看赵扬帆的训练视频了吗？」
「没。」
「他好像状态不好，你要不要看一下？」
说着，舍友把手机推了过来。
我一低头，就看到赵扬帆摔了个跟头。
摔得应该挺重的，他躺在地上，好几分钟才爬起来。
然后他拍拍衣服上雪，独自滑了下去。
说不出有多落寞。
我心里不是滋味。
我猜，他状态不好，跟我有很大关系吧。
那个女生，没在他身边鼓励他吗？
晚上，宿舍熄灯后，我睡不着，最后还是掏出手机，给队里的助理姐姐发了条微信。
旁敲侧击地问赵扬帆的情况。
助理姐姐秒回：「小舒，你可算出现了！！！你和小赵是不是分手了？他最近意志太消沉了啊。」
我问：「呃……没有其他人安慰他吗？」
助理：「教练、我和队友们都在安慰他，但是作用不大。」
但很快，助理姐姐明白了我的意思。
女生间的心灵感应太敏锐了。
「小舒，你指的是同龄女生吗？你和小赵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除了你，我就没见过他身边有其他女生。」
是这样吗？
我有点茫然。
助理姐姐又说：「明天就放假了，你要不要来比赛现场看看？我想……你来的话，他的状态可能会好一点。」
第二天，舍友还在睡觉，我悄然起床，飞奔至机场。
我买了最近一趟航班，花了大半生活费，肉疼。
四个小时后，到达比赛现场。
我给助理姐姐打了个电话，她到门口接我。
露天雪场的温度比市内低很多，见到赵扬帆的时候，我冻得鼻子都红了。
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他招呼。
就看到他脚步一顿，眼睛慢慢睁圆，似乎不可思议。
然后，突然冲过来，把我搂在怀里。
21
谈恋爱的前提是不影响比赛状态。
我的到来，明显让赵扬帆开朗许多。
预赛时，他状态恢复，完成得很不错，顺利进入第二天的决赛。
当天晚上，雪场下雪了。
我们在暖气房里看窗外的雪花。
赵扬帆问我：「为什么突然赶来？」
我：「怕你比赛失利怪到我头上。」
「我是那种人吗？」
「毕竟你连假装英语不好骗我补课都干得出来。」
赵扬帆：「……说得很好，下次不许说了。」
我笑出来。
他看我许久：「这位笑起来很好看女士，请问，能跟我复合吗？」
「那你得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好。」
「那一天，我看到有个女生去你家找你了。」我语气很平静，「就是我们高中时的啦啦队队长，她在哭，你们一直在说话——我没偷看，是门没关死，我恰好看到的。」
赵扬帆点头：「是她，她跟她男朋友分手了。」
「分手了为什么要找你哭诉？抱歉我不懂。」
「也不算哭诉吧，她来是拜托我一件事，帮她把这些年男朋友送给她的礼物还回去。」赵扬帆有些苦恼，「我其实不太爱掺和这些事，但刚好我跟他们俩都比较熟悉，就成了中间人。」
「对了，」赵扬帆说，「她男朋友你认识的，就是我们高中的学生会会长。」
我惊讶：「他们是一对？」
「嗯，他们大一就在一起了。」
「那你没跟那个女生在一起过？」
「当然没有！我跟他俩都是朋友，我高中时不可能谈恋爱。」
「那为什么，你把我送你的围巾给了她？」
「什么围巾？」赵扬帆一脸蒙。
我给他形容了一下，那是我亲手织的围巾。
他气得骂娘：「原来那是你织的！我没送给她，是学生会会长，从袋子里拿了一个，说借去保保暖。我还奇怪怎么会有个我没见过的围巾……我要知道是你送的，碰都不让他们碰一下！」
他这么说，我想起来了。
我那围巾上，确实没有标记名字……
赵扬帆气不过，把会长从微信里拖出来骂了一通。
而后他小心地跟我赔礼道歉：「你要是不喜欢其他女生，我以后就不跟人来往了，这次是我不好，应该早点告诉你，你就不会生气了。」
我也道歉：「是我想太多，误会你们了。」
「不不不，就是我的错。我要是早点说明，你就不会误会，归根结底，是我没做好。」
我叹了口气：「那你刚才说，高中不可能谈恋爱，是有什么原因吗？」
「因为高中要好好学习，不能早恋，」赵扬帆一本正经地回答，「某人班会上演讲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我傻了。
这不就是我演讲过的主题吗？？
赵扬帆看着我：「就因为这句话，我一直等到高考结束。」
「等……我吗？」
「废话。不然我能费那么大劲重新接近你？」
等等！！！
这是什么情况？！
他对我……？？？
我：瞳孔地震。
22
「高一有一回比赛，就是一个很简单的市级比赛，你去现场了，还记得吗？」赵扬帆问我。
我依稀有点印象。
他支着下巴，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照出剪影。
「我那时候，其实心理障碍挺多的。升高中后我一直在想，是继续滑雪，还是走文化课，以后只把滑雪当爱好。」
我诧异：「你想过放弃？」
「对，我想过放弃。」赵扬帆笑了笑，「其实滑雪很容易受伤，我十五岁的时候身上就有挺多毛病了。」
这个我知道。
赵扬帆身上有一些疤痕，他说都是以前训练受过的伤。
竞技体育，繁华的背后总是布满不为人知的伤痛。
「我原本想，那场市内比赛过后就转文化课，不走体育特长生了。但那天你去了——」
赵扬帆回忆起来，眼睛里都带着笑意。
「我失误了，滑下雪道，家里人和教练都不敢出声。唯独你——我记得，你举着一个傻乎乎的牌子，眼神亮亮的，冲我喊加油。
「我当时看了你很久，你就一直喊啊喊。
「就是那个时候，我忽然觉得，嗯，坚持下去似乎也不错。」
赵扬帆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他说的这场比赛我记得。
但我完全不知道，他那时候也在看我。
我拼命大喊，就是以为他看不到我来着……不然我哪里好意思嘛。
都怪雪镜，遮住人的眼睛，反而一窥入心。
「然后呢？」
「然后我就开始悄悄注意你。」
「那啦啦队投票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投我？」
「就是想投你啊。」赵扬帆理所当然，「我想让你去，就投票给你，这么简单的事。」
「可是，我那会儿不好看啊，有点胖，脸上还有小痘痘。」
赵扬帆说：「舒雪，你是不是对自己评判有点不准确？虽然那时候你是比现在胖一点，但很可爱啊，青春期长点痘怎么了？谁没长过？大部分人都长过好吧！」
竟然是这样……
让我耿耿于怀的那一票，并不是出于怜悯。
挫伤我的，只有我孤独的自卑而已。
「说起来，」赵扬帆又开口，「高考后的暑假，听说我俩考上同一所大学，你不知道我有多激动。我去买了一束玫瑰花想送给你，再跟你好好聊聊。可我赶到 KTV 的时候，刚好听到你跟你同桌说的话。」
「什么？」
「你同桌问你，喜不喜欢赵扬帆，你说不喜欢，不要再提这个名字。」赵扬帆声音闷闷的，「我巨受打击，不敢露面就走了。」
我：……
在我的记忆中，录取通知书下来后，班长组织了同学聚会，就他没有来。
是谁耽误了我的爱情？
哦，原来是我自己！！
「后来呢？」我有点惭愧，心虚。
「后来看到你发的表白墙，我觉得还是得试一试，就编出了舍友要跟你处对象的谎话……但是，我一开始真的不知道你关注了我的抖音，这真的是个巧合。
「还有，我不是不守男德，我最初建那个号，只是想分享一下训练日常，没想到路子走窄了咳咳。」
赵扬帆小心翼翼：「雪雪，我这人真的很不错，你要不再挖掘挖掘，说不定就发现自己捡到宝了呢？」
我说：「我已经发现了啊。你猜高一那年我为什么冒着被爸妈打断腿的风险，去你的比赛现场？」
「嗯？」
「因为那个时候我就想站在你身旁了。」
赵扬帆的眼睛熠熠生辉。
我又想起了那一日。
风吹开少年的衣摆，鲜活了我全部青春。
「赵扬帆，我喜欢你。」
这句迟了三五年的话，终于说出口了。
赵扬帆低头吻我。
23
……我真是无语。
他就吻了一下下，立刻后退，如临大敌。
「差一点差一点，阿弥陀佛，我绝对不能赛期破戒。」
我说：「你就不能有点自控力吗？亲一下跟要你老命似的。」
赵扬帆使劲点头：「就是要我老命！少年人血气方刚，你不懂！」
我：……
行呗，那我还能说啥。
第二天决赛。
赵扬帆穿着红白交加的滑雪服，站在赛道顶端，冲我的方向，比了个「耶」。
我会心一笑，举起手里的牌子，如同很多年前那样，为他加油。
少年如同雪地的雄鹰，飞驰而下。
这一次，雪道的尽头不光有梦想。
还有我。
（全文完）
备案号:YXX11bQvkmjtbR9p1RSZvJ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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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4-24 03:3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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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4-28 03:44:41
